我想我這一輩子是註定要尋尋覓覓的了。合久必分﹐有聚必有離﹐那是永恆的道理。找到一個合拍的﹐但到頭來還不是落得離開我的收場﹖
不﹐我不是說我的情人 - 那是影兒都沒有的事﹐我又那會這般幸運呢﹖我是說我打橋牌的拍檔。
打橋牌就像打麻將牌﹐四人一桌。不同麻將牌的是﹐坐著面對面的兩人是拍檔﹐和另外一對牌友鬥法。叫牌時﹐拍檔之間有一早已商量好的規矩及章法系統﹐和相對日久便愆生的默契。好的拍檔﹐會給你信心﹐不會忘記彼此間的約法。好的拍檔﹐會在打牌後任由你對他怨懟而不回嘴。
別聽我黑白講﹐好的拍擋其實是不會賽後開口埋怨對方的。
我這十年有好幾個拍檔﹐但是﹐都不能留住在我身邊。
先說伊仁。他是從南非來的美國的醫生﹐入了美籍。他像我般﹐年少時在學校裡有打橋牌的底子。到了美國﹐從新開始拿起那十三張牌。他重投橋牌局的那一年﹐也是我回歸牌壇的時候。於是大家一拍即合﹐由零開始。我是十分敬佩他的腦袋的。他是個科學家﹐把橋牌理論分析得頭頭是道。從一開始我就驚訝他的玲瓏剔透﹐那時我們每週打牌至少一兩次。
打牌時﹐他一開口﹐牌桌上的那些老太太們就趨之若騖。他是白人﹐說話帶著南非口音﹐老太太喜歡聽有英式口音的英語﹐便忙問﹕「你從英格蘭來﹖」他搖頭。「澳大利亞﹖」不。老太太好奇心熾﹐熱情的斜泛眼波﹐繼續纏。他終于開估﹕我是從南非來的。」老太太們恍然大悟。他接著說﹕「I am an African American。」把老太太們哄得好開心。我心裡常嘀咕﹐怎麼看我都是外來客﹐但坐下來人人都問伊仁客從何處來﹐偏生不問我。後來有人問從我那裡來﹐我懶幽默的皮笑肉不笑﹕「Waco, Texas. 」
討老太太歡喜的伊仁和我打牌兩年後﹐便搬到費城﹐幫一家藥廠做事。幾年前他被挖角﹐搬到三藩市。他搬走後﹐我們每年都會見面一兩次﹐多是選擇在夏天全美橋牌賽時相聚打牌。上個月他來我家住了幾天﹐就是為了一年一度的州賽。
伊仁走後﹐我和阿祖打牌。其實伊仁一開始是和阿祖打牌的﹐但我的功力比阿祖高﹐伊仁當然是識貨之人。
阿祖是我曾經瘋狂愛過的一個人。當然﹐我愛他不等于他會給我相同的回報。這是個還沒開花便已凋謝的故事。我們都是成年人﹐大家坦誠說明之後還是繼續打牌。我把愛他的心情慢慢收拾﹐這是一個鍛煉。現在見到他已是沒有感覺。這三年我和他連續每年都爭取到代表德州去參加全美比賽的出線權。不過我不愛和他打牌﹐因為他是個自私的人。我去年當著他面狠狠的數落他的自私﹐他也承認。但到後來還是一齊參賽。我已經決定今年過後是和他分道揚鑣的時候了。
這幾年和我每週打牌的是焙磊迪醫生。他是一副風景畫﹐非常的帥。五十出頭﹐身材還是健碩。他那年輕的男朋友去年搬到西雅圖﹐焙磊迪早已在西亞圖買了房子﹐把他安置。他將會在今年年尾退休﹐搬到西雅圖和他的愛人團聚。打牌而論﹐焙磊迪其實不大靈活。打錯牌每次都賴我﹐說我們之前不曾討論過我的叫牌法。我火大﹐有一天終于忍不住﹐罵他不懂舉一反三﹐就差沒有說他笨。其實他有個優點﹐就是肯學。我們的筆記有一百篇﹐他有本事都記下。我這作者反而記不下五成。但他是囫圇吞棗﹐可能他們做醫生是死背書慣了的。他好喜歡打橋牌﹐常常擔懮跟我說﹐離開後不知道可否會找到另外一個像我般的牌友。我回答說﹐「照啊﹐過了年後﹐我又要開始尋覓新的橋牌拍檔。」
男人們都一個一個離開我而去。
又要開始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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