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左邊的木籬笆苟喘殘延往我屋子方向顫顫兢兢的半倒﹐推開窗帘我可以望到我的芳鄰在他們飯廳內進食。
其實罪魁禍首是在我園子裡靠著籬笆生長的那兩株蔓藤﹐這是上一手業主造的孽。我前年十二月搬進來﹐蔓藤在冬眠﹐到了春天時分﹐枝葉茂放﹐我察覺蔓藤的力量﹐已足可把籬笆扯得彎了。夏天時﹐趁有天黃昏天氣不太熱﹐我大刀闊斧的把一株自底莖砍斷﹐可是還有一莖欲斷難斷﹐蔓藤不死﹐到了這個冬天﹐搬進來足足過了四季﹐蔓藤拉扯﹐籬笆失修便益發頹喪。 前幾天風大雨大﹐終于籬笆受不了我的忽略﹐風雨的摧殘﹐折腰半倒了。
我一直不修它﹐是因為不知道這是我的責任﹐還是我的鄰居的負擔。
『籬笆在我們兩家之中﹐那麼這一面是應該屬于誰呢﹖』我問同事阿湯。他實牙實齒的說﹕『籬笆滑的那一面是你鄰居的產業﹐有支柱那一面是你的。』這麼說那半壁江山是屬于我的左鄰居的了。
我又跑去問業主同盟會負責人﹐答案又不同了。『沒有法律說這一面籬笆是屬于誰的。你們兩家應該談談如何去修理。』於是﹐今晚我跑去敲我芳鄰的門﹐冒昧的向他們談判。
鄰居是一對年輕的華裔夫婦﹐我搬來後第一個禮拜他們便帶了滿月的女兒和拿了曲奇餅來睦鄰﹐我也買了一個玩具在聖誕節時送給小女孩算是回禮。但是﹐那也是我們唯一一次的交談﹐我連他們的名字也忘了。當然﹐我老厚的臉皮﹐不會給我善忘的缺點而削薄。
那太太開門﹐見到我﹐她記得我的名字﹐也似乎知道我的來意。她先生也在廳裡﹐便邀我進內坐。我說我忘了他們的名字﹐於是又交換了名字。鄰居先生姓黃﹐父母是移民來美國的香港人﹐他的妻的父母則是台灣人。兩人是第二代的移民﹐都不諳中文﹐那敢情好﹐我一聽到後便先發制人的闡明我到訪的理由。
『這個籬笆我們應該這麼修理呢﹖』我望著小黃先生。『你有興趣和我找個週末﹐一起買材料然後修理它嗎﹖』我先大他。
小黃直皺眉﹐他不曉得我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食懶。『我不會弄﹐想來我夫婦也不會享受這個勞動。』正中下懷。
這時黃太太欲言又止。我看她眉頭眼額﹐便說﹕『大家鄰居﹐妳有甚麼話不妨直言。』其實不用她說我已經知道她肯定會把這籬笆倒事件歸罪于我院子裡的蔓藤。
她小聲小氣的說﹕『其實你搬進來之前﹐我已經和前屋主談過他們不應該種蔓藤﹐扯壞籬笆。』我忙假惺惺的問﹕『那麼他們怎麼回答呢﹖』她說﹕『他們沒有做甚麼﹐後來便把房子賣了給你了。』
我不給她繼續下去﹐便截糊﹕『那這籬笆還是得由咱們兩家修理﹐』我再看她先生一眼﹐又試探﹕『你真的沒有興趣和我一起動手修理它﹖』他忙搖頭擺手。
我終于說出要點﹕『那好吧﹐我們去找人來看看﹐需要多少錢修理它﹐我們二一添作五吧。』再下一城﹕『你們可有相熟的師傅﹖如果有﹐那麼修好了我給你們寫張支票。』我連找師傅這事也不想幹。
他們沒有中計。『我們沒有相熟的﹐你看著辦吧。』不過我至少已經把事情拿出來向這芳鄰講清楚﹐目的達到了。於是大家再交換電話﹐我說我會找人來格價﹐然後便告辭了。
回家後我打開電視﹐坐下﹐翹起二郎腿﹐再伸出十指纖纖。不﹐這不是一雙勞動的手。
咕咕的笑﹐放下一口氣。好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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