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5月 02, 2014

梅開雪後晴




去年消息傳出來說仙姐開戲,招攬陳寶珠代替阿刨夥拍梅雪詩演出《再世紅梅記》,就知道仙姐以桃代李這一招會揚起滿天謠言。可是薑是老的辣,粵劇泰斗面對千尺浪,面不改容,任別人如何背後閒話,她最終目的就是要把戲打造好,以示她的膽量和抉擇是對的。

我雖是仙姐粉絲,但看到這次是陳寶珠擔綱演裴禹,頓感意興闌珊。因為寶珠畢竟沒有浸淫于粵劇五十年的演出經驗,而且我看過她這幾年玩票性質的粵劇演出,總覺得她的表現真的不是那種味道。仙姐大膽囑她走馬上任,就為她兩捏了幾把汗。 所以我沒有打算長途跋涉的從美國飛到東方之珠看這台戲。

《再世紅梅記》去年十二月第一輪上演後,好評如潮。我打電話給新加坡的老友,問:『值得看嗎?』 她們是阿刨的鐵粉,但也飛去香港看了,對我說:『寶珠唱做俱不好,阿嗲嗓子已老。只有佈景製作有點門道。』 你看這就叫我死了心。可是住在墨爾本的好友剛開始學習觀賞粵劇,每次通電話都慫恿我和他一起飛香港看《再世紅梅記》第二輪演出。再讀了網友秋盈的劇評我的心慢慢就動搖了。決定後馬上打電話給黎太,看是否可以替我撲到票子兩張。她倒爽快,說最貴的票子兩張一定會替我求到。我馬上着手訂機票。後來想想,老爸和老媽愛看戲,不如也一併把他們從馬來西亞飛到香港看戲。回頭給黎太電話,她說兩張一定有,再添兩張就不敢應承我一定能撲到。那不就白飛到香港嗎?我於是每隔幾天便給她打電話催票子。她給我煩死了,叫我月尾才再給她電話。最壞的打算是假如真的是只有兩張,就給好友和媽媽看。不過,黎太真的不負所托,終於撲到四張大堂前票子。

四月香港回南天氣,有幾天春雨綿綿。之前飛到台北吃喝玩樂六天,什麼時差也沒有了,所以不怕看戲會看到打瞌睡。當晚約好黎太七點到灣仔的演藝中心拿票。十多年沒見她臉容好像一點也沒有變,人依舊熱情。票子是頂好位子,前排第三行。入場後,七點半左右仙姐由眾護法簇擁入座,掌聲不絕。她坐下後,又有人拍掌,這次的掌聲是給樓上廂位的林家聲。聲哥退下了舞台,雖然身罹頑疾,但是還是熱心薪傳曲藝培育下一代,他對藝術的堅貞着實叫人肅然起敬。

然後,一聲鑼鼓,開場了。 快樂不知時間過。 然後,散場了。

首先,我得讚寶珠的表現。好!她唱做之佳,簡直是叫我刮目相看。我不敢相信這是那個我常說唱粵劇音階不準的陳寶珠。儘管她沒有阿刨的五十年舞台經驗,但這晚她唱得一點也不比阿刨遜色。我十年前於文化中心看過她在《重按霓裳歌遍徹》的現場演出,就覺得她上妝後扮相煞食過阿刨, 可惜那時她唱功真的不濟。但這晚上的她,真是一個絕大的驚喜。想是仙姐的費盡心力教導,也是她本人不懈的努力。我可以想像到她和她的壓力,做這一台戲,一定是被和阿刨比較。人人都等着看她如何丟人現眼,但是,她成功了。淡定從容,一出虎度門便有壓台的風範。唱做都叫人擊節讚賞。她沒有辜負仙姐的抬舉,沒有丟她師傅任姐的架。

至於嗲姐,是的,她的子喉是不復當年了。這幾年從《西樓錯夢》到幾年前的《龍情詩意半世紀》,每次看她都為她的嗓子嘆息。可是唱子喉能唱到她這個年紀,就是十分很好了。但是最重要的是,她演出昭容這角色,絕對得進入粵劇教科書。生動鬼馬,關目做手,一顰一笑,她都牽着觀眾的情緒。在《折梅巧遇》這場戲,就算是她不在唱不口白,我的眼睛都是看她的表情,簡直是妙到極點。《鬧府裝瘋》看的也是她的粵劇版宇宙鋒,我整場目光一直不離她。

我常埋怨當年《重按》的《脫穽救裴》演出給舞台設計壞了。那次演出,台上有個陡斜的長樓梯,生與旦不大雅觀的下圍十多秒背着觀眾戰戰兢兢的上樓梯。那梯應當放在側邊,至少上落時觀眾能看到如花伴美少年。這次樓梯也是對着觀眾,但只有兩三級,而且舞台設計精密,好多了。我很喜歡這場戲,只因為生旦生死纏綿的唱段,這次她們倆唱得好。感動。

黃少飛的賈似道好 , 我個人覺得他做這角色好過尤聲普。細女姐是一貫的聲藝俱全。我不喜歡當晚阮兆輝的演出。他把對白說得比對手急促一倍,把節奏感打亂,直像是搞壞湯裡的一粒老鼠屎。怎麼仙姐沒有給他壓力,叫他不要自把自為嗎?

散場後我們都到門口等。我等待仙姐離開。我大膽上前索油,摸到她的手!快流眼淚了。

四個字: 不。負。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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