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加州回到家裡兩天﹐我便又啟程到首府華盛頓去開會。對上一次到華府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我對這個城市有好感﹐因為有太多的歷史景點和博物館可以觀賞。那次華府遊最難忘的經驗是到紀念猶太族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戰被屠殺的紀念博物館﹐實在是被感動得不得。這次我沒有重遊這博物館﹐感動一次便好了﹐不必要再度經歷激蕩和悲傷。
我告訴自己﹐這次一定要到林肯紀念館去。上一次我匆忙走馬看花﹐連越戰紀念碑都沒有去到﹐這一次我到達了旅館之後﹐便馬上報名﹐參加了一個黃昏巴士城市遊。七月的夏天﹐太陽懶下山﹐八點多還有殘餘的金烏。參加夕陽團是為了看城中著名建築物在夜裡綻發的光芒。
旅行車約九成滿﹐第一個景點是到紀念第二次大戰士兵的庭園。巴士司機把我們放在西園門口﹐約了半小時後在東門接我們。魚貫的進入園中之後﹐雨便開始下了。車子已經走遠﹐我和幾位團友往最近的樹跑去﹐在稀疏的樹葉下避雨﹐狼狽不堪。冷﹐濕﹐無奈。呵﹐在樹下躲雨﹐那是多久沒有經歷過的體驗啊﹖
回到巴士上﹐我把頭搖﹐就像鄰家小狗羊扒般﹐把水滴搖掉。
下一站是到傑佛遜總統紀念堂。雨還在下﹐因為這個紀念館我已經遊過﹐便不想冒雨下車﹐只在車上無聊的上網打發時間。
之後是去羅斯福總統的紀念園﹐天依然還是在下毛毛雨。這是我一直想觀賞的景點﹐於是便拿著介紹這紀念堂的單張﹐褶成小帽﹐微風細雨的入園看人像。這羅斯福總統的銅像令人詬病﹐因為當時塑像人沒有把他的輪椅一拼雕下﹐讓總統身上的披風把他的輪椅遮了。現在的人說這麼偷偷摸摸的隱瞞是非常的政治不正確。我心理嘀咕﹐現代人倒不會選他了﹐現代人有眼無珠只會選粉頭般的總統﹐然後讓他把國家的名譽葬送。
這時天已漸藍﹐在對岸的紀念碑﹐有夜淺藍為背景﹐把發光的柱映的美緊。我在湖邊衣衫盡濕﹐我知道紙包不住火的道理﹐卻忘了紙禁不住雨水的浸淫﹐一如我可恥的天真。
巴士接著載我們到林肯紀念堂。這個紀念堂和韓戰的紀念像及越戰的紀念碑阰鄰。夜已黑﹐我把最想看的留到最後﹐於是先摸黑看韓戰士兵像﹐再到越戰碑繞一圈。越戰碑這長長的黑雲石牆﹐寫了在越戰殉國的英雄名字。天已黑盡了﹐我立在牆下﹐得不到感動。不是麼﹐有種隔離的感覺。還沒有成為美國人呢﹐我不必假惺惺的哭一場。
我向心儀已久的林肯紀念堂邁進。他是我的偶像。有遠見﹐有悲天憫人的心。他的巨像坐在堂中﹐偉人是要有這般神聖的殿堂來讓人憑弔的。我喜歡這個建築物極了。大鬍子的他面向對面遠遠的國會大廈﹐縐眉看著廿一世紀的眾猢猻議員熱鬧。
然後第二天晚上﹐我病倒了。在酒店裡我捧著讓客人裝冰塊的冰桶﹐整晚在床上嘔吐﹐疑是食物中毒的跡象。但是我幾天都在酒店裡吃喝﹐再問其他人﹐沒有人有同樣毛病。怕且是風寒﹖溫室裡的玫瑰受不住雨打風吹。
一個人在外。沒有紫鵑。沒有稿可焚。吐得心肺像要被掏出。孤零雁﹖笑話。自悲自憐自怨自艾是天真。我那天真早已吐到天不吐國去了。剩下的是老皮老骨﹐打落牙齒和血吞。
那天晚上我想念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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